【忘羡】【曦澄】《上错花轿嫁对郎》-篇十三
十三、心悦君兮君不知
魏婴醒来时，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，没有冰冷彻骨的感觉，也没有灼烧闷痛的感觉，力气更是充盈了不少，睁开眼一看，才知已躺在静室榻上，想来竟是昏迷间被带回了云深不知处。
见他醒了，守在一旁翻看卷宗的蓝湛坐了过去，手里还端着一直用法术温着的汤药，短促的话语带了几分松口气的意味，“你醒了。”
“蓝湛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一直守着我？”魏婴这句话问出口便后悔了，这本就是他的房间，什么守不守的，自己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。
“醒了就好，来，喝药。”
药还没凑到身前就闻到一股浓烈苦味，魏婴微躲一下，道，“我感觉我好透了，不用喝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蓝湛一手端着药，一手按着他的后颈，不会弄疼他，却也不会让他有逃脱的余地，语气坚定无比，“自己喝，还是我按着你喝？”
“我自己来，自己来。”魏婴连忙接过药，见蓝湛撤开手，仰头一饮而尽，正因这苦味而皱眉苦脸时，又被塞进来个小东西，软软的，甜甜的，是个果脯，他诧异地望向蓝湛，那人却别开脸，轻描淡写道，“去苦。”
魏婴心道，我当然知道是去除苦味的，我奇怪的是你的态度，突然这么体贴，实在太不正常，想了想，又没法问，只好转移话题，道，“你的伤好了？走路已经没事了吗？”
“已无事。”
“毒呢？”
“已解。”
“怎么解的？”魏婴问完，又有些后悔，万一是蓝家的什么秘药，他问了会不会不礼貌。
不料蓝湛并不在意，乖乖答了，“取玄火草磨粉服下，以毒攻毒。”
玄火草是一种较罕见的药材，闻着便能感到暖意，是显赫人家用来治伤寒一类病症的药物，只取微量泡水服用，还要辅以冷药材霜草粉，两者调和，才能治病，否则易病上加病，再染了高热燥火。
“这玄武毒是有多阴寒，竟需要直接喝玄火粉的。”
“蓝氏医者医术高明，说是极寒，不会用错药。”
“我不是怀疑蓝家的医术......哎，算了，谢谢你。”
蓝湛本意只想让他安心，并无怪罪之意，见他这样说，还向自己道谢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，犹豫片刻，正准备说些什么，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扰，还伴随着兄长的一句，“晚吟，轻些声。”
示意魏婴不必起身，只扶着他在床边靠好，又为他掖了掖被角，这才起身绕去外室开门。
“抱歉，忘机，晚吟实在担忧魏公子情况，定要前来查看。”蓝涣顿了顿，又道，“没打扰到你们吧？”
蓝湛无奈地看了兄长一眼，侧身让他们进去，轻道，“并未。”
魏婴见江澄来看自己，立刻扬起一个笑脸，道，“你好慢啊。”
“我还慢？你是不知道，那帮温贼在洞口外面下了好几道禁制，好难解开，于是我们又绕回那水下洞口，谁知道竟被埋住，定是你们二人斩杀玄武时弄的，还埋得挺深，记不清方位，找不到洞口，只好又折回去，围着那堆禁制解了快一天，才破开。进去就看到你和蓝湛正......”
蓝湛看了他一眼，蓝涣也摆手制止他说下去，魏婴却好奇追问，“正什么？”
江澄闷闷道，“没什么，安全回来就好。你这还没成年就斩杀了玄武凶兽，真是了不起。”
魏婴道，“不是我，是蓝湛。”
蓝湛道，“是你。”
江澄道，“你们两个就别推来推去的了，算合力行了吧。”说完起身欲往外走，道，“我去传个书信，阿爹阿姐他们，还在担心。”
“等等。”魏婴看了眼蓝湛，又问江澄，“江叔叔可曾问过我要不要回去？”
“阿爹阿姐倒确实来看过你一次，可家里事务繁忙，他们见你一直昏迷着，也没法说什么，就回去了。”
“一直？”魏婴看向蓝湛，问道，“我昏迷了多久？”
“五日。”
“这么久？”
“嗯。”
蓝涣道，“那我先陪晚吟回房写信，忘机，你守着魏公子这些日，不怎么进食，也没怎么休息，眼下他既醒了，你便歇息罢，我等下吩咐人送些吃食过来。”
“多谢兄长。”
见人走了，魏婴带着几分小心，问道，“你真一直守着我？不好好吃饭，也不好好睡觉？你这么紧张我啊。”
蓝湛面上出现一缕波动，却又转瞬即逝，道，“你一直睡不安稳。”
“我生病睡不实，你就抱着我，还给我唱歌哄我是不是？回来了还一直看着我，怕我恶化。”
蓝湛想了想，似乎没法反驳，只得应道，“是。”
魏婴却笑了，道，“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。”
“我......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不逼你答，你大哥说你都没有好好休息，怪不得我见你眼底泛黑，快睡一觉。”
“好，那你？”
“我陪你睡，等蓝大哥拿了吃的过来，我们再起。”
“嗯。”
蓝湛也不脱衣，似是还有什么顾忌，就这样在床的外侧和衣而睡，将魏婴护在里侧，恐怕他睡不老实，一个翻身掉下去，许是真的累了，这一觉，竟直接睡了三个时辰。
醒来已是酉时，蓝湛见身旁已无人，连忙起身出去，见那人正在书房桌案上摆放饭菜，松了口气走过去。
“蓝湛，你醒啦，饿不饿？来吃饭。”
蓝湛见竟有两道少有的肉菜，心下疑惑，问道，“这是兄长让人做的？”
魏婴笑了笑，说，“是你娘亲，说要我们补补身子，让人炖了排骨送来，你娘可真好。”
蓝湛整了整微乱的衣服，去一边用茶水漱了漱口，以手帕挡着吐到盆盂里，转身道，“母亲很喜欢你。”
魏婴一边嚼着排骨吞着饭，一边又道，“我也很喜欢蓝夫人，所谓母亲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。”
蓝湛坐到他对面，道，“你若喜欢，便可将母亲也当做你的娘亲。”
魏婴闻言呛了一下，咳嗽道，“咳咳...这可不敢。”
蓝湛替他拍了拍背，又拿茶水让他喝下，道，“为何？”
“不为何。蓝湛我问你，你还打不打算休了我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那你不休了我，岂不是耽误了真正想要的感情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你现在没什么喜欢的人，可保不准以后没有，说真的，你哪天要真有什么喜欢的人了，说一声，我保证立刻就走，不给你使绊。”
蓝湛蹙眉，道，“食不言。”
“我说真的，你......”
“再说，禁言。”
“好好好我不说了，我吃饭。”魏婴见他似有怒意，连忙住嘴，吃饭呢，禁言还了得，下次等他心情好再说吧。
一炷香的时间，两人吃完了饭，蓝湛将盘碗都收拾进食盒，道，“你回来，母亲很高兴。”
魏婴却道，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
“嗯，你喜欢我留下，还是回云梦？”
蓝湛提起食盒向外走，轻飘飘留下一句，“留下。”
魏婴在屋里笑倒在地，想不到这蓝湛，竟然也怕寂寞，心道，好吧，那就先留下，给你做个伴。
一个人在屋里无事可做，便四处环看，先是见到他书架后方不起眼处，挂着自己那日画给他的鬓边带花小像，想着蓝湛当初气成那样，非要把这画上交给蓝启仁，还说要撕毁，结果竟是口是心非，自己留着了，想走过去看看，却听脚下那块地板有些异常，他蹲下身，敲了敲，发现那里竟是空的，还能移开，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下面竟藏着好些坛天子笑，不是说云深不知处禁酒吗，还因为我出去偷买酒三番五次说我罚我，还打我，现在却在自己屋子里藏酒？蓝湛果然是变了，可是他为何变成这样......
蓝湛回来时，屋里人正抱着坛酒喝得欢快，见他来了，也不藏着掖着，大大方方说道，“蓝湛，你居然在自己屋子里藏天子笑！当初我喝点酒，你凶死了，还打我，现在怎么回事？”
蓝湛见酒已被他发现，皱了皱眉，随即又舒展，轻道，“给你的。”
“啊？”
“今后想喝，便同我说，我自会提前备好，你勿再私自出去。”
“你、你说什么？”
“只要你不离开云深，我会尽量满足你要求。”
“蓝湛你真的是变了，怎么突然这么好？是不是你娘亲说什么了？”
蓝湛有些急，道，“不是。”
“好吧好吧，那我就收下蓝二哥哥的好意了。”魏婴也不逼问，以免将人逼急了，再变回原来那样。
但他以为，蓝湛也就是那么说说，可能怕他再回家，一个是他爹娘面上挂不住，一个是怕外面再传起谣言。没想到，他竟真对自己百依百顺了，地板下面总是放着几坛天子笑，自己要喝，他就锁上门，说怕叔父发现，帮他看着，几次抱怨蓝家饭菜太素，蓝湛竟差人偷偷下山买肉上来，有次厨房做了肉菜被蓝启仁逮到，蓝湛连说魏婴气血还有些虚，得补补身子，把自己叔父气得不行，魏婴明明生龙活虎的，还能去后山逮兔子，哪里虚弱了，但他也不好多说，只得吩咐别太惯着魏婴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有次魏婴又犯了事，与其他弟子一同讨论了怨气为何不能加以炼化，被蓝启仁听到，气得罚他抄《雅正集》的《上义篇》十遍，要他好好学学正道人伦，他正愁着，蓝湛却悄然坐到一边，自行碾墨，竟模仿起魏婴的字迹，替他抄写，只是嘴上说了两句，“鬼道殒身损性，切勿修习。”魏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，只是说着玩，他才放下心，安安静静继续抄写，直叫魏婴受宠若惊。为试探他能容忍自己到何种地步，还不怕死地扯下蓝湛抹额，缠在手上玩，要知道，虽然他们二人是名义上的道侣，但蓝湛却从未在他面前取下过抹额，也不许他触碰，见他盯着自己手上抹额一阵沉默，以为他要发怒了，他却道，“这条送你，你现在身为蓝家人，也该佩戴抹额，或者我再为你取条新的？”
那时魏婴问出的话语竟带了几分颤抖，“你不恼我摘你抹额？”
蓝湛轻道，“不。”
魏婴心道，蓝湛这变化也太惊悚了，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了，这是怎么回事，莫不是突然发现了我的好，喜欢我了？随即又立刻推翻这想法，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。
回想从前，不管他怎么去撩拨蓝湛，他也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，或是冷脸以对，或是不理不睬，亦或是愤怒着哄赶自己，现在想起来，自己也是挺不要脸的，不管他再怎么冷淡，也忍不住一次次凑上去逗他，江澄不止一次对他说过，“别对蓝忘机那么客气，你好心待他，他却那般对你，你若没那个意思，不如离他远点，不是嫌他闷吗，还总凑过去干嘛？”诸如此类话语，可魏婴还是忍不住，就想看他因为自己而愤怒得失了风度的样子，然后没心没肺的开怀大笑，奇也怪哉，这么闷的一个人，怎么总能让他如此开心呢。
——TBC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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